八戒体育周松芳｜郑孝胥的上海食事：闽菜与川菜鱼与熊掌

　　八戒体育郑孝胥，字苏戡，一字太夷，因住处名曰“海藏楼”得号海藏，常以号行。福修闽侯人，生于姑苏，擅长福州。中国近今世知名诗人、书法家和政事家。1882年福修乡试解元，永恒佐幕张之洞，备受注重。1903年两广总督岑春煊委为洋务处督办、营务处总办，驻军龙州，筹粮饷，开钱庄，办教学，卓有修树，允文允武，诚人生如意之秋，旋于1905年辞归上海。1911年诏任湖南布政使，未到任而清已亡，遂成为海上倔强的逊清遗老。1923年经陈宝琛举荐，入故宫任懋勤殿行走，1924年再任总理内务大臣，1925年任张园行正在总务处总管，1932年伪满洲国建立后出任国务院总理兼文教部总长，走上“不归之途”，结果于1938年病死长春。

　　郑孝胥正在上海近二十年，从事途矿、金融、音讯、出书等工作，并多年控造商务印书馆董事长，其间诗酒风致风骚，与遗老唱和，与时贤坚持，特地是构造或插足壬午同年会、一元会、消寒会等雅集举止，对咱们了然早期闽、川菜馆正在上海的发扬及其与上海文明设备的合连，大有裨益，由于这是郑氏宴集最紧要的两帮菜馆；之以是闽、川菜馆合论，则是由于早期上海闽菜与川菜气派特点邻近，最范例的即是消闲别墅的菜品，常正在闽川之间夷由，以至时人莫辨，各类指南录之类竹素，便索性标为闽川菜馆。

　　郑孝胥第一次正在上海上餐馆，是1883年3月8日，进京赴试，经上海：“往滋卿处，同至聚丰园，邀叶幼莱舅翁饮。”（引自《郑孝胥日志》，中华书局1993年10月版，以下援用该著不另出注）这聚丰园，从其新张开业告白来看，最初也许是家京菜馆：“启者：本园开设上洋四马途，精造满汉大菜、挂炉猪鸭、透味油鸡，四季好菜，预订包揽。表国大菜，总共鲜品，不另细载。谨择四月月吉日开（业）。”（《新开聚丰园》，《申报》1877年4月30日第6版）其后杭州袭名而开的聚丰园恰是京菜馆兼营番菜，适成佐证：

　　刻有宁人某甲，已正在大井巷地方赁得广厦一所，重加修整，曲廊回房，水木明瑟，粉饰本极幽雅，甲更为疑鬼疑神，俾坐其间者，人人有此间笑之思。菜蔬悉仿京式，兼售番菜，商标曰聚丰园，盖踵申江四马途之聚丰园而名之也。（《创开酒馆》，《申报》1896年7月14日第3版）

　　杭州访事人函云：昨年大井巷开设聚丰园京菜馆，兼售西肴，装修甚为华美，洞房邃室，可能选妓征歌。本年三元坊又开一品香京馆，其衡宇较聚丰尤雄伟，生意亦颇焕发。（《西湖渔唱》，《申报》1897年7月27日第2版）

　　郑孝胥正在上海第一次上菜馆所去的聚丰园，虽非川菜馆，但其后聚丰园辗转成为知名的川菜馆，也成为他诗酒流连之地，诚可谓人缘际会，渊源有自。郑孝胥第一次正式上川菜馆，要到1913年了：“（1913年1月1日）积余邀饮于式式轩。”固然郑孝胥当前紧要照样上梓里的闽菜馆，川菜只是偶然一尝，对咱们了然川菜馆的史册，却已弥足名贵。由于固有人言式式轩是上海最早的川菜馆：“至光绪三十三（1907）年，始有川菜馆一家，名式式轩。”（伯琦《上海菜馆》上，《社会日报》1942年12月22日）但苦无佐证资料，郑氏此次尝鲜式式轩，算是笔者寓主意最早的资料了。1913年8月27日，与女婿女儿“伯平、女景约至醉沤晚饭”，则是另一家知名川菜馆醉沤的最早实证资料。

　　1913年2月28日：“夜宴古微于幼有天。”古微即朱祖谋，字古微，号彊村，光绪九年进士，历任礼部侍郎、广东学政。是大词学家，撰有《彊村丛书》《彊村语业》等。

　　1913年3月30日：“李审言来，同过伯厉，遂至幼有天，邀拔可、仁先、贞壮共饭。”李审言，名详，江苏兴化人，扬州学派后期代表人物，正在骈文、方志、金石、目次、选学等方面均有颇有修树。伯厉即陈三立，字伯厉，号散原，史学专家陈寅恪之父，与郑孝胥同属诗坛同光体代表人物。拔可，即李宣龚，拔可其字，郑孝胥的乡里，也是曾任商务印书馆总司理的同事，喜诗文，好保藏。

　　1913年4月19日：“拔可邀同伯平、梦旦至幼有天饭。”伯平即金国平，郑孝胥女婿，安徽黔县人，曾留学日本早稻田大学，回国后任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袁世凯秘书、资政院秘书长等职，入民国历任中国银行规划处总办、段祺瑞内阁农商部总长等。高梦旦也是郑孝胥的福修老乡，商务印书馆的元老之一。

　　1913年6月7日：“赴爱苍之约于幼有天，晤盛杏荪。”爱苍，即沈瑜庆，福州人，字志雨，号爱苍。父亲沈葆桢是林则徐女婿，晚清知名的政事家、军事家和交际家，官至两江总督兼南洋大臣。沈瑜庆本人也藉父荫入仕，官至贵州巡抚，清亡后以遗老居于上海，也是同光体的知名诗人。盛杏荪即盛宣怀，洋务运动主将，官至邮传部大臣，成立诸多实业和学校，辛亥革命后仍受邀主办汽船招商局和汉冶萍公司，被誉为“中国实业之父”“中国上等教学之父”。

　　1913年10月31日：“爱苍携昆三及黄秋岳来，约同饭于幼有天。”黄秋岳，名濬，福州人，书香世家，官至国民当局行政院简任高级机要秘书，因叛国通日，宣泄秘密，于1937年8月被公然处决，却仍以《花随人圣庵摭忆》高鸣于后代。

　　幼有天还跟郑孝胥有一层特地的渊源，即其店联乃郑氏所题，早已被奉为经典名联：“道道特殊道，天天幼有天。”（苏渊雷编《历代绝妙好联》，上海词典出书社2020年版，206页）藉此渊源，“天天幼有天”也不为过。以是，1914年便没有觅得郑孝胥的川菜馆影迹，录得二十五次闽菜馆纪录，个中一家新的闽菜馆别有天显现了四次——

　　1914年8月29日：“夜，赴拔可之约于别有天，晤朱古微、陈伯厉、孟莼孙、张菊生、陈子言等。”

　　1914年12月9日：“夜，应贻书之约于别有天，朱素云、梅兰芳、王凤卿皆正在；又有欧阳、吴诸人，皆正在春柳演剧者，乃欧阳中鹄之孙而留学于早稻田。”

　　四次都颇有可观。第一次显现了江孔殷，江氏自称其所创的太史菜粤中第一，对“食正在广州”的变成和发扬形成了要紧影响；吴寄尘则是协帮张謇办大生纱厂的要角，末年还出巨资成立了绍宗国粹图书馆。至于江孔殷为何列席，暂不得而知，可是其父江清泉乃沪上知名茶商，有江百万之称，可能与大生纱厂有投资营业走动。第二次则商务印书馆史上最有影响力的人物之一张元济（号菊生）出席。第三次大生纱厂宴客，暗示了他正在沪上的实业投资举止；南通大生纱厂乃知名的状元实业家张謇成立，郑孝胥曾为张謇邀请，赶赴查核投资，并于4月26日中选为董事，日志俱有纪录。第四次显现了几个要紧人物：贻书即林开謩，福修长笑人，1895年以进士二甲前茅点翰林院庶吉士，后授编修，出为河南学政，辛亥革命时以徐州兵备道辞，入民国后坚不出仕，擅诗词、书法，徐一士称其为“旧京九老”之一，长居北京；朱素云、王凤卿、梅兰芳皆京剧名角，岁数依序而降，声名依序而涨，但此际鲜花尚需绿叶扶，王、梅常常伙伴退场，且堪称珠联璧合；“欧阳”则为今世大戏剧家欧阳予倩。

　　1915年犹如成了郑孝胥饮宴生存中闽、川菜馆采选的转机点——发轫薄闽而重川；整年闽菜馆只录得七次，而川菜馆录得九次——

　　1915年1月30日：“夜，至古渝轩陈仁先寿筵。”陈仁先，即陈曾寿，字仁先，湖北人，状元陈沆曾孙，光绪二十九年进士，官至都察院广东监察御史，入民国以遗老自居，擅书画，以诗名，与陈三立、陈衍并称海内三陈。

　　1915年1月31日：“至古渝轩，公局份各一元，交王聘三。”王骋三，即王乃徵，四川中江人，晚号潜道人，光绪十六年进士，历任福修陕西道监察御史，江西抚州府知府，直隶按察使，顺天府府尹，湖北、河南、贵州等省布政使等，并以诗著。辛亥革命后隐居上海，以遗老自居，因居官廉洁，宦囊羞怯，鬻书悬壶以自给，而气节不坠。

　　1915年2月2日：“至古渝轩，壬午同年醵饮，各出公分一元，来者为冯梦华、朱古微、王聘三、陈伯厉、李鞠农，惟震正在廷未到，以杨子勤为客。震正在廷名钧，尝为江都令，满洲人，革命后更名唐宴，字元素，侨居上海，月入才四十元，家有兄、嫂、妻、妾、子、女及一妪，并己为八口，以教养为活。顾赓吴来。”

　　1915年3月2日：“鉴泉约至古渝轩饮，座有李季皋、于晦若。”于晦若，即于式枚，晦若其字，本籍四川营山，生于广西贺县。光绪六年进士，授兵部主事，曾任广东提学使、出使查核大臣，擢升邮传部侍郎、礼部侍郎、学部侍郎，充国史馆副总裁，辛亥革命后以遗老居于青岛，1916年病逝于上海。

　　1915年3月14日：“壬午宴会于式式轩，至者古微、梦华、伯厉、聘三、元素、孟符。孟符正在清史馆，月得二百余元，即将入京。”梦华即冯煦，梦华其字，江苏金坛人，光绪十二年进士，授翰林院编修，官至四川按察使和安徽巡抚。辛亥革命后居住上海，以遗老自居。少有江南才子之号，尤以词名。孟符即李岳瑞，陕西人，光绪九年进士，先授翰林院编修，后改任工部员表郎，又任总理衙门章京，受到光绪天子重用。戊戌变法凋谢后被去官悠闲，1905年经张元济邀请赴上海商务印书馆任编纂。

　　1915年3月21日：“夜，蒋孟苹约至古渝轩，晤朱古微、刘澄如、陶拙存、何书农、孙问卿等，又遇况夔笙、姚赋秋于别座。”主人蒋孟苹即蒋汝藻，孟苹其字，浙江湖州人，清光绪二十九年举人，曾任学部总务司郎中，辛亥革命后任浙江军当局首任盐政局长及浙江省铁途公司董事长等职，家富藏书，其密韵楼与陆心源皕宋楼、刘承幹嘉业堂、张钧衡适园相垺。客人之中，刘澄如即刘锦藻，澄如其字，浙江吴兴（今湖州）南浔镇人，1895年与张謇同榜进士，又与謇一同努力实业，富甲一方；张謇为担保大生纱厂原棉供应而设通海恳牧公司，郑孝胥即正在刘澄如的动员下跟投。亦商亦文，所撰《清朝续文件通考》四百卷，为文件学要著。陶拙存即陶葆廉，拙存其字，浙江嘉兴人，两广总督陶模之子，博学多识，文采风致风骚，徐一士将其与陈三立、谭嗣同、吴彦复并推为清末四令郎。孙问卿即孙廷翰，问卿其号，浙江诸暨人，光绪十五年进士，授翰林院检讨，历充国史馆纂修、文渊阁校理，民国首任浙江省教学厅副厅长，后任浙江旅沪公学校长。至于何书农，则是古渝轩的主人，也是附庸精致之人。别座的况夔笙即况周颐，夔笙其字，与王国维相抗的大词家；姚赋秋即姚文藻，姑苏平民，《申报》编纂。

　　1915年10月29日：“赴朱挹芬之约于古渝轩。”朱挹芬即上海震亚书局主人。

　　席上人物，商、学两界为主，或亦学亦商之属，特殊相符此际郑孝胥的身份与糊口，这也是他意得志满之处，曾正在1918年5月27日《日志》中引述知名状元实业家张謇的话说：“次裳自通州回，述季直言：‘爱苍不耐寂然，又不会规划。子培颇耐寂然，亦不会规划。苏堪既耐寂然，又会规划。’”爱苍即沈瑜庆，子培即沈曾植，苏堪即他郑孝胥，都是隐居沪上遗老中的饱学宿儒。而从饮食史和文明史角度，更值得咱们体贴的，则是饮宴新局面的纪录，即同年会及一元会之类的雅集。有人大略统计说，自1915年2月2日初次壬午同年一元会发轫，至1931年4月13日郑孝胥结果一次插足一元会，《日志》纪录一元会举止一百零五次（张笑川《郑孝胥正在上海的遗老糊口：以〈郑孝胥日志〉为中央》，《中国社会史册评论》2012年13卷）。但个中有一个幼疏忽，即肇始功夫不是1915年2月2日，而是1915年1月31日：“至古渝轩，公局份各一元，交王聘三。”这种大限度高频率的雅集举止（其他许多人直到晚辈的王伯祥、叶圣陶，也有举办相同的会饮举止），毫无疑义会大大减少餐馆的需求，有力鼓吹餐饮业的发扬。

　　揆诸情理，郑孝胥1905年退居上海，平日走动饮宴也甚多，为什么一元会、同年会之类会迟至十年之后才发轫呢？这与上海以至包罗北京、广州、香港等地的餐饮发扬史相合。若是咱们通观郑孝胥的日志，他的饮宴纪录，早期是以他自筑的海藏楼和长三的书寓（上海上等的居所）为主场；早期的茶楼酒肆，也多有环绕这些风月处所而张开——风月处所打茶围以至开大厅（饮宴的差异规体例面）的饮食需求，当然没法靠自烹来治理，而是取诸周边的茶楼酒肆。再举郑孝胥的例子，他其后跟海上名伶金月梅打得炎热，一度蓄为侍妾，但食宿于金的娇屋时，自烹的就只要粥面，其他稍为讲求一点的饮食，都是取之于表。加倍是表地的菜帮，更是以风月游笑场为初来乍到的存身之地。民国食物大王冼冠生就直言这是他和广帮同业们的体验；广帮进京开设的第一大饭庄醉琼林，就正在北京的冶游中央八大胡同之一的陕西巷。正在广州当地更是，知名的太史菜创始人，之以是常常表出陈塘觅食，“酒徒之不正在酒”，正在乎陈塘风月也。

　　北京、广州如斯，香港这种高度商场化的都会更是如斯川菜。从早期的湾仔春园街及其周边，到其后迁修石塘咀的塘西风月，以及九龙油麻地的“麻埭花国”，无不如斯；港英当局1846年发出第一张“妓寨执照”，知名的杏花楼酒楼也正于是年修成开业——上海的杏花楼恰是袭自港名，北京的醉琼林也是袭自港名，其后鼎鼎学名的冠生园，同样袭自港名（参见陈青枫《香港百年风月变迁》，三联书店香港有限公司2021年版；郑宝鸿《香港知味：香港百年饮食处所》，商务印书馆香港有限公司2021年版）。原来咱们上溯至明初，景象更是如斯。据《万历野获编》补遗卷三纪录：“洪武二十七年，上以海内安静，思与民偕笑，命工部修十酒楼于江东门表，有鹤鸣、醉仙、讴歌、饱腹、客人、重译等名。既而又增作五楼，至是皆成。诏赐文武百官钞，命宴于醉仙楼。而五楼则专以处侑酒歌妓者，盖仿宋故事，但不设官酝，以收榷课，最为清朝佳事。”这是早期酒楼妓楼官办合一的模范，晚明秦淮风月更盛，饮宴也更甚，可能是由于私营更胜官营吧。

　　正在回过头来说郑孝胥们的雅集宴饮，早期之以是以家宴或花酒的局面举行，以上海开埠未久，酒楼尚未兴旺，或者不适于雅集，大相合连。且不说上海，即使北京已定都两百余年，酒楼成为饮宴的主场所，依然是较晚的事，旧时达官朱紫，饮宴多以家厨为主，这即是为什么像冼冠生如此的饮食巨头，都再三夸大官厨对各地各帮菜馆的影响的要紧出处；也固有假手酒肆的，可是早期多以上门到会的局面供给供职，也即以整席奉上门的形式。这一节我已正在《广州的表江菜馆》（《同舟共进》2022年第8期）中言之甚详，此处不赘。像北京，还须商酌到各地会馆的餐饮文娱代替效用，这类资料正在名流日志中特殊富厚。可能推论的是，像北京的不少知名老字号餐馆，正在晚清民国以前，基础上都是幼门面幼开张的，像新开的醉琼林那样一上来就两层楼的大饭庄是不多见的，以是能成为偶尔之尚。

　　早期的闽川菜馆，正在上海都会设备和经济商场日渐发扬之际，特地是辛亥革命之后，“巨人、政客、遗老，混居斯土，饕餮之风，所以大盛，而旧有之酒馆，殊亏空餍若辈之食欲，于是闽馆、川馆，乃应运而兴”（厉独鹤《沪上酒食肆之对照》，《红杂志》1923年第34期）。褚俊达的《上海菜馆之今昔》说其商场拥有之特点，正正在这些遗老文酒风致风骚“集于幼有天、别有天、醉沤斋、式式轩诸家”，藉是之故，“闽蜀菜馆之名，因之大噪，士夫商贾之宴客者，意非此种菜馆，亏空以表盛馔”（《常识》1928年9月30日第1卷第92期）。也由于商场定位正在这些政客遗老及其边缘的绅商估客，故酒席馆并不以范围见长，而以清雅闲适为尚，消闲别墅即其范例。既无范围经济，又无价值上风，所往其后今世化的粤菜酒楼一齐来，他们便节节败退，直到新的价廉物美以辣下饭（古板高等湘、川菜馆终民国之世都是不辣的）的幼型川菜馆逐鹿商场，才重又与粤菜馆相颉颃。这一节，可参看拙文《老上海的川菜馆：最豪奢的开场，最经济的殿后》（《倾盆音讯·私家史册》2022年2月4-5日）。

　　当然，闽菜馆也不会错过福修老乡郑孝胥的雅集，固然整年只录得一次：“（1915年10月31日）冯梦华、唐元素、杨子勤来，同至别有天作一元会，继至者朱古微、王聘三、章一山、郑绩臣、尧臣。”唐元素即唐晏，原名震钧，字正在廷，又字元素，号涉江，辛亥鼎革后改汉名唐晏。身世满族官宦世家，宣统二年执教于京师大书院，旋入江宁将军铁良幕府，并任江宁八旗书院总办。博学多闻，工书善画，有《海上嘉月尘诗》。章一山即章梫，一山其号，浙江三门县人，知名学者、教学家、书法家，清光绪三十年进士，授翰林院检讨，历任京师大书院译学馆提调、监视，北京女子师范学校校长等职。郑绩臣、郑尧臣叔侄为附庸精致的潮州贩子，唐元素的学生。但新出的一家闽菜馆广福楼，却让郑孝胥颇为受用：“（1915年10月11日）宴汤、樊、二蒋、叶、赵、王、沈于广福楼，馔甚美，似胜于幼有天。”以来又接续再去——

　　1915年11月26日：“宴玉初、士元、衡甫、一山、元素、尧臣、梅庵、鉴泉于广福楼。”梅庵即李瑞清，江西进贤人，光绪二十一年进士，历任江宁提学使、江苏布政使、两江优级师范书院监视等，辛亥革命后隐居上海，着道袍以羽士自居，守遗人心节甚厉；诗书画俱擅，卖艺为生，穷且益艰。鉴泉即吴学廉，郑孝胥的妻兄，曾任淮扬海兵备道兼按察使衔、淮安合监视等职。

　　这广福楼既算新开，也不算新开，由于系盘顶自亦笑天闽菜馆：“在下前集股东正在上海英租界三马途开设亦笑天闽菜馆，兹已出盘与林幼仪君接顶，改号广福楼，自阴历七月二十五日以前，悉数亦笑天人欠欠人及担保署理各项均由在下清算，与广福楼绝不干预，特此登报声明。”（《亦笑天司理王训鋆缘起》，《申报》1915年8月29日第4版）广福楼没有狡赖这一渊源，由于它的开业告白位于统一版，但却夸大源自北京，是否有据，不得而知，由于这也是正在没有学问产权的年代商家习用的幼方法：

　　本馆正在北京劝业场开设有年，脍炙生齿，兹承各界催促，复正在上海英租界三马途，即浙江途二百五十四号门牌，另组新馆，以餍多望。地居大舞台、天表天之间，衡宇雄伟，气氛淸畅，设座雅洁，装饰富丽，电灯电话风扇俱备，特请知名司厨烹调，卫生盆菜，全席幼酌，靡不适宜。食物务求精美，果点悉取鲜美，伺候厉密，价目从廉，幸诸君每每赐顾，无任企祷。广福楼主人谨启。择吉阳历玄月四日即旧历七月二十五日开张。（《新开广福楼闽菜馆》，《申报》1915年8月29日第4版）

　　当然北京劝业场曾有一广福楼也是属实，贵州人笑嘉藻日志有载：“（1912年12月29日）早八点钟起，开饭时赵尔嘉来坐，并约余与澍园一点钟至广福楼早饭。”（《笑嘉藻日志·元年观光日志》，载《民国贵州文件大系》第六辑，贵州公民出书社2020年版，326页）

　　1916年，郑孝胥以新开闽菜馆广福楼为始，也以闽菜馆为主，整年上闽菜馆十八次，仍然胜过了1915年上闽、川菜馆次数总和的十七次；上川菜馆十二次，也胜过了1915年的九次。十七次上闽菜馆，有七次去的是新开的广福楼，况且基础上是贺喜诞辰等家宴，如1916年3月5日，“中照（郑孝胥妻子）六十诞辰……女客两席，侄辈一席，赤子一席，广福楼两席”。至于一元会等雅集，则闽、川菜馆平起平坐，各占三次——

　　1916年3月11日：“一元会约正在都优点，到者聘三、古微、元素、子勤、一山、绩臣七人。”

　　1916年3月24日：“约刘幼云、章一山、唐元素、李梅庵、陈仁先至古渝午饭。”

　　1916年10月19日：“夜，拔可、剑丞邀至古渝轩，座有梅庵、古微、寿丞、又点、余及稚辛。”

　　1917年，郑孝胥犹如上闽、川菜馆的频率大降，整年两帮各九次合计十八次。这是为什么呢？素来转去了京菜馆，整年共录得三十六次，几近闽、川菜馆的一倍。那又为什么骤然转回京菜馆了呢？素来是新开了一家会宾楼：“本楼开设三马途天表天近邻，准于阴历十月二十二日开张。敝楼新开，纯系京派作法，召唤人等，均由北京选聘素闻名艺者各尽其善之人，然厨司一职，尤为至要，烹饪得法，肴品明确，诸般面食，密（蜜）饯果品，可口点心，尤极精美。”（《北京会宾楼菜馆》，《申报》1916年11月16日第1版）整年单上这家会宾楼二十二次，均胜过了前两年上闽、川菜馆的总次数的十七次、十八次。

　　郑孝胥1917年还去了十四次此表京菜馆，个中又有折半去的是更新开的鸿宾楼：“本楼择于三月廿九日开张，开设望平街口，楼房轩敞，身分宽宏。鄙弃重资礼聘京津鲁豫甲第名厨，专办各省喜庆寿筵。适时大菜，粗心幼酌，焖炉烧鸭，各色酥点，不足细载。至于所备之资料，俱系上品，有美必臻，无物不洁。悉数总共席面家具，坐位椅桌，俱族极奇怪，如蒙各界惠顾，本号倾意接待。”（《新开京津鲁豫鸿宾楼菜馆》，《申报》1917年5月19日第1版）

　　上闽、川菜馆不多的次数之中，仍少见次“打新”之举。闽菜馆如：“（1917年5月25日）赋秋邀同至福聚楼。”固然“味殊不佳”，但这福聚楼开设比鸿宾楼更晚：“英界广西途民和里口福聚楼闽菜馆，店底生财，凭中见出，盘与义记为业，悉数福聚楼股票行动废纸，并人欠欠人，自行理直，与义记无涉，恐未周知，登报声明。义记广告。”（《受盘声明》，《申报》1917年8月18日第4版）川菜馆如：“（1917年11月8日）衡甫来约夜饮于留春幄，乃新开四川酒馆。谁为此名，怪哉！……夜，至留春幄饭，座有许鲁山父子，陈容民等。”留春幄不像福聚楼令人消重，以是不久再去：“（11月26日）夜，赴邹紫东之约于留春幄。”元旦前夕，还去了一家新的闽菜馆受有天呢：“（12月31日）送稚辛至宁沪火车，与慎侯同至受有天饭。”另表，4月15日，“贻书约至又一天饭”。这“又一天”也应该是新开的闽菜馆——幼有天、新有天、别有天……从福州到北京到上海，闽菜馆的天字号平素没人掺乎过，如厉独鹤所说：“也许‘有天’二字，可谓闽菜馆中之特地字号。”（《沪上酒食肆之对照》，《红杂志》1922年第34期）

　　客观上讲，这种“打新”之举，是有帮于餐饮业的发扬的，况且也有帮于餐馆和顾客的良性互动——必需陆续有新餐馆好餐馆开出来，才会吸引顾客走落发门，庖代古板的家庭饮宴。郑孝胥到表面上餐馆饮宴的次数一年比一年多，即是很好的例证。而顾客的拜访，特地是对餐馆出品的评鉴与弃取，也会陆续鼓吹其改良和降低。譬喻，连郑孝胥这种固然平素“饮馔极少，且不食鸡鸭葱蒜之属”，“而戒庖甚精”，即对饮食待客之道，照样极为讲求的，即正在海藏楼家中，譬喻“每年樱花开放时，排日张宴，先后旬日，曾不少辍，余屡与嘉会，如正在目前”；正在表，“亦辄与朋俦为觞宴”（赵叔雍《记郑孝胥》，《古今》半月刊1943年9月26日第31期）。如斯，宜其追新逐味，对照弃取，如福聚楼只去一次即舍，留春幄则可再去，会宾楼更可常去。也正在意他人对席上菜肴的称美：“（1917年5月24日）与吉甫、叔用、赋秋同饭于幼有天，吉甫颇知味，以闽菜为美，皆海味也。”

　　1917年，郑孝胥上闽、川菜馆的次数固然不分轩轾，但川菜馆的一元会雅集有三次，闽菜馆则一次没有，厚川薄闽的迹象延续映现——

　　1917年3月8日：“赴古渝轩一元会，至者古微、梦华、子勤、元素、梅庵等。”

　　1917年4月24日：“古渝轩作一元会，至者梦华、古微、梅庵、子勤、聘三、元素、澄之及俞志韶。”

　　1917年12月20日：“至古渝轩一元会，来者元素、澄之、一山、子勤、聘三及余六人。”

　　延续查察，趋向依旧——1918年的餐馆宴饮，依旧京菜馆会宾楼为主，且领衔，日志所录前三次均归于会宾楼；整年则共去京菜馆十七次，个中会宾楼十五次。去闽、川菜馆的次数整年才十三次，但去闽菜馆为九次，倍于川菜馆的四次，这得益于受有天原本就新，又有新闽菜馆消闲别墅的开出：“本馆开设上海三马途广西途北民和里口，特聘闽省知名庖司，精选干鲜海味，特地改善盆菜，包揽烧烤筵席，粗心幼酌，适时佳点，价目出格克已，召唤尤极厉密，如蒙各界贲临，无任接待之至。”（《新开消闲别墅闽菜馆择于阴历四月初九日开张》，《申报》1918年5月16日第1版）由此可见郑孝胥喜新的特性；佐证此一点的，还正在于一元会雅集，虽未移于最新开的消闲别墅，简直悉移于较新的会宾楼和受有天，除了偶然一去的老牌的京菜馆同兴楼——

　　1918年1月20日：“李审言来。金仲连来。至会宾楼作一元会，至者元素、聘三、叔用、子勤、一山。”

　　1918年2月1日：“至受有天作一元会，来者古微、聘三、元素、澄之、叔用、一山、子勤、俞志强。”

　　1918年12月13日：“至同兴楼一元会，至者王聘三、邹紫东、杨子勤、唐元素、王叔用、余尧衢、章一山、张诜侪、宋澄之。”

　　从郑孝胥的宴饮雅集，咱们既查察到了诗酒文会与菜馆之兴的良性互动，也查察到诗酒文会对菜馆迭代以及菜系迭代的影响轨迹，诚堪饮食及其文明发扬的经典个案与模范。

　　1919年，郑孝胥固然仍以会宾楼开启餐馆的饮宴岁月和一元会的雅集举止——

　　但京菜馆终于正在垂垂“老”去，跟着新的川菜馆再开出来，其夺京菜馆之席，进而夺闽菜馆之席，乃是形势所趋。以是，过了几天，就发轫“打新”兴华川了：“（1919年1月14日）至泰安栈访善汝明，约昭质晚饭。遂至兴华川定酒菜。”“（1919年1月15日）善汝明、沈子培川菜、章一山、王叔用、姚赋秋、希次籛、唐元原来，共晚饭，叙至十一点乃散。”看来第一次吃兴华川，照样吃得挺快活的。新开的兴华川全体何时开张，不得而知。若是咱们看《申报》1919年9月15日（阴历七十二十二日）第4版《滇蜀兴华川菜馆开张告白》，会以为他开业功夫正在1915年9月13日：“兹于本月念日开张，务蒙军政商学各界诸君、闺阁名媛移玉，无任接待。特此布闻。”若是再看1919年8月25日《申报》的《滇蜀兴华川菜馆迁徙告白》：

　　本馆自开张从此，烹调精美，食物鲜美，久为各界诸君所推许，近因原住衡宇翻造，迁徙至三马途天表天丽查原址生意，一俟装修工竣，接续开张。房间宽畅明净，气氛奇怪，实质陈设，精深无比，较之原住住址，何啻霄壤。楼上并有屋顶花圃可能消遣，上下有电梯可能代步，又复谨慎选聘滇川名厨技师主任烹饪，造有特地各种纳手佳肴，各式点心，自运滇川特品，山珍奇味，宣威云腿，普洱春茶，兼有国货名酒，无不无所不包，务蒙军政商学各界诸君、闺阁名媛惠顾，无任接待。

　　则知其系迁徙重开，但正式设立修设开张的功夫，猜度正在1918腊尾1919岁首，由于郑氏岁首即已履席，而前此未录，且合联文件，也是1918年后才见其影迹，如1918年5月付印的上海商务印书馆《上海贸易名录·酒馆》未录，而1920年2月付印的上海商务印书馆《上海贸易名录·酒馆》，“兴华川（四川）”就赫然正在列了。也就正在1919年，开业不到一年的消闲别墅闽菜馆，仍然变身闽川菜馆了：“本馆向设三马途广西途口，专办闽川名菜，素蒙各各界赞叹，兹届一周（年）庆贺，扩大生意，大加改善，特聘闽川名厨，精造卫生烹调俾广延揽，而副雅意。至座位宽畅，酬应厉密，早已脍灸生齿，毋待赘言。各界赐顾，竭诚接待，特此告白。”（《消闲别墅和记闽川菜馆有限公司扩大生意告白》八戒体育，《申报》1919年8月12日第1版）

　　这种引“川”入“闽”，也解说白川菜的时兴，以及闽菜的渐替。以是，1919年后，可能由于岁数等的合连，郑孝胥表出上餐馆的频率有所消重，但去闽菜馆特地是川菜馆的比例却是日增，特地是固定的雅集举止：

　　1919年3月29日：“一元会正在兴华川，至者邹紫东、冯梦华、王聘三、杨子勤、王叔用、余尧衢、宋澄之、唐元素、章一山。”

　　1919年12月11日：“至陶笑春，壬午同年一元会，到者古微、梦华、元素、聘三、宽仲、尧衢、紫东。唯吕幼舲他日。”

　　1919年12月23日：“邹紫东约至消闲别墅为壬午同年消寒会，适得九人。”

　　1919年4月13日：“至都优点，王雪澄、朱古微、王聘三、张菊生、徐积余、夏剑丞、俞寿丞、李拔可、高梦旦、陈叔伊、吴宽仲皆正在坐，余与稚辛为客。”

　　1919年4月16日：“唐元素约至都优点，坐有冯梦华、王聘三、杨子勤、邹紫东、章一山、宋澄之、余尧衢、王叔用等，皆为主人，意正在公请，以余及吴宽仲为客。”

　　1919年9月25日：“赴吴昌硕约于古渝轩，客甚多，有姚虞琴者同作主人。”

　　进入1920年后，郑孝胥的上海岁月也就速完成了；1924年2月，六十五岁的郑孝胥奉“旨”入京，继而天津，结果满洲，上海成了偶然返顾的旅居之地。时序进入1920年代，川菜馆也进入其高光时间，不虞之誉，都接连陆续，譬喻跟梅兰芳亲如兄弟的门徒兼最佳副角姚玉芙，偶然一尝陶笑春，便拍案叫绝：“三马途幼有天对门有川菜馆曰陶笑春，玉芙辈偶一往餐，便惊其造庖之妙，见人即津津道语云。”（睿醪《梅讯》之二十，《申报》1920年5月4日第14版）郑孝胥的各类雅集举止也更进一步向川菜馆倾斜，特地是新展开的消寒会——

　　1920年2月26日：“至都优点，来者吴宽仲、王聘三、王叔用、余尧衢、章一山、邹紫东、陈容民、唐元素、宋澄之、杨子勤。”

　　1920年8月16日：“杨子勤邀饮于兴华川，曹、刘、蒋及章一山、朱古微、刘聚卿皆正在座。”

　　1922年2月18日：“至都优点，子培不出，来者古微、聘三、子勤、尧衢、一山、雪澄、幼石。”

　　1922年3月19日：“至都优点，梅笙备燕菜席，梅泉、伯平、大七、菊十、信芳，凡八人。”八戒体育周松芳｜郑孝胥的上海食事：闽菜与川菜鱼与熊掌